陈玉芳 22年的艰难抉择乡村爱心故事
在漫长的岁月里,她倾其所有,尽其所能,先后义务收养教育58个与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孤残孩子,而今自己却陷入困境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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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猗县临晋镇代村妇女主任陈玉芳,1983年创办代玉服装艺术学校,成为令人羡慕的先富起来的人。2003年,又创办临晋博达学校。22年间,陈玉芳先后义务收养教育58名孤残孩子,被誉为“校长妈妈”。如今,学校发展举步维艰,生活陷入困境。在为陈玉芳喝彩的同时,我们应该如何面对公益事业遇到的尴尬?
“刚才东西屯村干部送来的孤儿文天,你收吗?”记者问。
“收!”陈玉芳不假思索,眼里是淡定。
“算上这新来的一个,你22年义务收养的孤残孩子就有58个了。”
“可以这样说吧……”以上的对话只是记者三个多小时采访中的一个片段。发生时间:11月23日。地点:临猗县临晋博达学校简陋的办公室。采访对象:博达学校董事长陈玉芳,54岁。先后荣获全国双学双比能手、山西省十大公益事业功臣、运城市十大杰出母亲、感动临猗十大杰出人物等称号。一个个头不高,既精明强干又再普通不过的晋南妇女。
58个孤残孩子命运的改变
——这样做也没啥理由,只是不忍心让这些娃们流落街头,而是能和正常孩子一样上学、生活
尽管已接受过无数次的采访,但面对记者的提问,陈玉芳眼里总是噙着泪。
义务收养孤残孩子,始于1990年。早几年,做得一手好裁缝活的陈玉芳,在村里办起代玉服装艺术学校,事业红红火火。1989年,在京学习裁剪的陈玉芳上了中央电视台的“青年之路”节目。次年5月,辽宁凤城县一个14岁的少年千里迢迢从东北来到晋南,他叫艾厚廷,要跟陈玉芳学裁剪。“见到他,我傻眼了……”20多年前发生的那一幕对陈玉芳来说,恍若昨日。原来,这孩子身患小儿麻痹症,完全不能站立,只能靠胳膊支撑着身体。
陈玉芳犯难了。断然拒绝吧,他一路摸爬而来,不知受了多少磨难,眼里满是乞怜。收下吧,可这身体……“我见不得可怜人,心一软,就收下了。”学艺前,陈玉芳四处求医,要让小厚廷站起来。经过两次手术,一年多后,小厚廷能正常行走了。扔掉双拐的那天,他跪在陈玉芳面前,哽咽着连声喊“妈”。
就这一个偶然的相识,真情的相助,陈玉芳从此走上了义务收养教育孤残孩子的艰辛路。这一走,就是22年,再苦再难,也从未停歇过。
以后的几年里,陈玉芳慢慢琢磨出一个理儿:要帮像厚廷这样的人,光有同情心还不够。2003年,在全国大力发展民办教育浪潮中,陈玉芳用办服装学校挣到的钱,又东贷西借,办起临晋博达学校——一所集小学、初中、职业教育、特殊教育于一体的全日制学校。陈玉芳想法很简单,一是用收来的学费,再做教育这样的好事;二是为帮扶更多孩子,提供些方便。
学校刚盖好,一位老人就带着孤苦无助的孙子求到门上,还想让陈玉芳免学费。陈玉芳再次做出了十多年前收留艾厚廷那样的选择。2006年,陈玉芳的事迹被媒体报道后,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,她被评为运城市“十大杰出母亲”。此后,十里八乡的人,甚至是民政、残联等都慕名将孤残孩子送到博达学校。22年里,陈玉芳居然成了58个孤残孩子的“姨妈”“校长妈妈”。
有一种爱,让她难以拒绝。有一种情,让她义无反顾。22年里,陈玉芳成了她收养孩子的温馨港湾。后来有了博达学校,孤残孩子在校学习、在校吃住,陈玉芳全部承担。甚至孩子长大后的就业、成家,陈玉芳都大包大揽。
今天,陈玉芳收养的58个孤残孩子里,有的被亲戚领走,大的已成家立业。他们中有4人在北京、深圳工作,20多人在当地谋生创业,还有两人成长为党政机关干部。当年最早收养的艾厚廷后来在辽宁老家搞服装加工,生意红红火火。陈玉芳现在还收养着17个孤残孩子,最大的18岁,最小的才8岁。
让孤残儿永远留在春风里
——22年扶孤助残,企业效益下滑,家庭陷入困境,学校举步维艰。再难,也不能丢下娃们不管
起初,陈玉芳把收养孤残孩子看作“锅里多加一瓢水”的事。可随着孩子的增多,外加减免贫困生的费用,经济负担也越来越重,一年下来得贴补十几万元。她的善举也曾受到家人的反对。前几年,她的两个儿子,就因此发生婚变。但也许出于对陈玉芳的敬佩,她又有了新儿媳。这几年,家人拗不过陈玉芳,只能替她分忧。孤残孩子的日常管理,丈夫和儿子帮着做;孩子们换洗的衣服,还有一日三餐,大都是儿媳和女儿的事。
有人说,不健全的孩子是被上帝遗忘的天使。为了这些“天使”,陈玉芳顶着天大的压力。这些孩子不同于普通孩子,他们偏激、敏感、自卑,有的甚至性格扭曲。几乎每天,陈玉芳寝食难安,心总是提到嗓子眼上,生怕这个闯祸,那个有意外,更操心他们学习的事。
2009年,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,陈玉芳的服装厂不景气,学校也出现了亏空。节骨眼上,陈玉芳才和丈夫细算起收养孩子的花销,一年人均5000元,十几个就是不小的数目。2010年5月,按照省里要求,校舍需要加固。一算,要花100多万元。陈玉芳有点尴尬,她甚至想到过死。可十几个孤残孩子不能撇下不管,还有260万元的外债不能让儿子背上。她在学校边的果园里大哭一场,选择了坚守。
陈玉芳从身家百万的致富能人,落难成天下最穷的董事长。今年5月,陈玉芳开始借钱度日,但身边的孤残孩子一个也没有少。为维持正常开支,她不止一次向人借钱。懂事的大儿子陈永琪为母分忧,离家去大同煤矿打工。也就在这当口儿,陈玉芳因喉痉挛被送进医院,这是她的老毛病。医生说,是压力太大导致的,再不注意,怕命都要搁在这病上了。
采访时,记者无意中看到几个特殊账本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近200个孩子的简况,后边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“减300元”“减500元”等字样。陈玉芳解释,这只是一部分账,好多都没留下。从2003年起,大概减免过500多名贫困生的费用。在博达学校,至今还有84名贫困生不同程度地被减免着各类费用。一年下来,得有十几万元。
不到300名学生的博达学校,那么多学生需要帮扶。陈玉芳行吗?在知情人眼里,她已当了20多年的“憨脸”。不知有多少好心人劝她,重情重义也要量力,甭管那些孤残孩子了吧。家人见她硬撑着,心疼不已,却不知到底该咋办……而陈玉芳始终只有一个念头:不管再穷再难,都不会丢下娃们不管。
这样的好人社会还有很多
——孤残儿童收养教育是个复杂的社会问题,尽管政府已做了不少努力,但依然有好多工作要做
不知有多少人问过陈玉芳,你为啥要这么做?她总是淡淡一笑:“没理由。我就是不忍心看那些娃儿被人瞧不起。”其实,她也是孤儿,或许这就是“孤儿情结”吧。
陈玉芳的美德在传颂,她的大爱精神也在传递。下乡入村期间,运城市委常委、纪委书记赵建平听说陈玉芳的困窘后,多次来到博达学校,并与相关部门一起召开座谈会,制定帮扶措施。11月22日,他又带领市直工委、教育、民政、残联等部门的负责人来到学校,为陈玉芳和孩子们送去20万元爱心款和5000套图书。之前,当地政府委托县教育局、县民政局等部门成立了“博达孤残贫困儿童救助基金”,目前已收到捐款150多万元。
这个冬天,河东春潮涌动。陈玉芳事迹报告团反响强烈,以陈玉芳为原型改编的眉户剧在各地巡回演出,热心市民、好心企业纷纷捐助……同时,本报和山西电视台、新华社等媒体对陈玉芳事迹的陆续报道也汇成一股股暖流,在三晋大地激荡。
陈玉芳22年为孤残孩子播撒阳光,她还能坚持多久?人们的疑虑不无道理。11月25日,本报“时尚周末”报道:原平市楼板寨乡西庄村的陈天文和郭改然夫妇,20多年来,先后收养了40个残疾弃婴。为了这些被遗弃的孩子,他们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。同一日,“新闻纵深”版以摄影的形式讲述了襄汾县民政局退休干部史学谦夫妇,10年间陆续收养32名被遗弃孤儿的感人故事。12月19日,“三晋好人”栏目报道了孝义市李艳萍22年含辛茹苦,收养80多个弃婴的事迹。
一些社会学者分析,在中国社会转型期,因为人口流动、天灾人祸,还有社会道德的滑坡、家庭责任感的缺失等,孤残儿童在一些地区出现增长趋势。如何保证他们的教育、生活和成长,仍旧是一个大问题。毋庸置疑,孤残儿童收养教育的主体是政府。党和政府历来重视这方面工作,由于其复杂性、系统性,依然有许多难题需要全社会一同破解。
“有党的关心,政府的支持,我觉得才有力量。”结束采访时,陈玉芳的这句话发人深思。
关注陈玉芳,就是关心孤残儿童的未来,更是关切社会的明天。对像陈玉芳那些做着 “家庭慈善”的人,除了感动,我们需要做的还很多! (山西日报)